【重要】沃尔夫：如何撰写哲学论文

罗伯特·保罗·沃尔夫的《哲学是什么》，李婷婷、聂一鸣译，商务印书馆，202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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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哲学论文是对一个论题的辩护，解释和分析这个论题，给出支持论题的论证，陈述和考察该论题可能的反驳，并对它们作出回应。因此一篇哲学论文有五个部分：

1. 论题的陈述

2. 论题的分析和解释

3. 论题的论证

4. 对论题反驳的考察

5. 对反驳的回应

撰写哲学论文最简单可靠的方法就是按以下顺序加以组织：论题、论题的分析、论题的论证、关于论题的反驳意见、对反驳的回应。当然不必固守这个顺序，熟练后，你们也许想尝试其他组织方式，但如果你们之前从未写过哲学论文，并且不太确定该怎么写，那么采用这个结构是一个好主意。这绝对不会出错！

一.论题

一篇哲学论文是对一个论题做出辩护，所以第一步是弄清楚论题是什么。论题是一项陈述，对讨论的主题做出清晰明确的主张。例如，如果你们论文的话题，即要讨论的主题，是堕胎的道德性，你们可能会选择以下论题进行辩护：

•在任何情况下堕胎在道德上都是错的。

•女人有绝对的权力决定是否堕胎。

•只有为了挽救母亲的生命时，堕胎在道德上才是正确的。

上述每一个论题都是清晰明确的陈述，在堕胎的道德性上采取了某种立场，论文其他部分试图辩护的正是这一立场。

让我们换一个例子。假设讨论的主题是最高存在者的存在。你们也许会选择辩护的论题包括：

•只有阿拉是唯一的真神。

•存在着一位最高的存在者在逻辑上是不可能的。

•人类没有能力确定是否存在一位最高的存在者。

现在让我们看几个看似论题实际上不是的例子：

•占星术的科学地位

•堕胎的赞成和反对意见

•我为什么相信上帝

这些不是论题（thesis），因为它们没有主张任何东西。这三个只能说是话题（topics）。你当然可以写一篇哲学论文讨论其中一个话题，但你必须首先就这些话题选择一个论题，并在论文中为之辩护。顺便要说的是，要特别提防像第三个话题（“我为什么相信上帝”）那样的假论题。哲学论文不是表达你的感受或信仰的私人报告。它是对某一论题的论证。

高中参加过正式辩论赛的人可能认为这一切很像辩论。确实如此，哲学很像辩论。

关于论文的论题容我再多说几句。学习写作哲学论文非常像学习打篮球或网球。如果你们只是站在场外看别人玩，那是学不会的。因此撰写哲学论文是一种从事哲学实践的方式。你们在选择论题时，不要以为必须选择为你们所深信的东西，或你们愿意为之献出生命的东西。只须选择一个清晰、简单、直接的论题，让你觉得自己能够为之做出很好的辩护。如果你一周后又为该论题的反面做辩护，没人会怪你。

二.论题的分析和解释

为论题作辩护的第一步是解释论题的含义。既然我们以“在任何情况下堕胎在道德上都是错的”这个论题为例，就必须说清楚术语“堕胎”、短语“在道德上是错的”以及限定从句“在任何情况下”的含义。这类练习也许看起来很琐碎，但请注意，在哲学中，定义不清楚会带来很大麻烦。

三.论题的论证

我们现在来到了论文的核心部分：论题的论证。这是你们展示材料的地方。你们必须提出论证，以说服读者你们的论题为真。什么是论证？简单说来，一个论题的论证就是相信该论题为真的理由。

论证方式：

a, 例示（instantiation）：堕胎杀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而杀害无辜的生命在道德上是错的。

然后我们声称，堕胎是这个普遍规则的一个例子——它杀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如果完整地表达出我们的论证，即为：

•杀害无辜的生命在道德上是错的。

•堕胎是杀害无辜的生命。

•因此，堕胎在道德上是错的。

b, 泛化（generalization）：与例示相反

假设你们试图说服你们的读者相信杀害无辜的生命在道德上是错的，并将这一点作为提出上述论证的第一步，从而证明堕胎在道德上是错的。你们可以这样展开（想象你们真的在和读者说话）：

•你是否同意枪杀街上的行人在道德上是错的？是的。

•你是否同意炸死生活在交战区附近的平民在道德上是错的？是的。

•你是否同意将摇篮中的婴儿闷死在道德上是错的？是的。

•你能否看出这些事例的共有点，即那个使它们在道德上都是错的原因，是这个事实：这些例子都杀害了无辜的生命（这是关键的一步，你必须让读者同意这一点）？

•好（现在你收紧了罗网），如果这三个行为在道德上错误的原因都在于这一事实，即它们都杀害了无辜的生命，如果这是它们错误的原因，那么由此可以推出，杀害无辜生命的任何行为必定也是错误的。换句话说，杀害无辜生命在道德上是错的。

c, 举反例（counter-example），在回应反对者的反驳时特别有用。反例是一种特殊的例示，用来表明对方的泛化是错的。例如，假设你们的对手试图证明堕胎在道德上是正确的，主张孕妇有权堕胎，因为堕胎只是选择处置自己的身体，而（这里出现了泛化）人拥有随意处置自己身体的绝对权利。你们可以试着为这个泛化找一个反例，表明它事实上并非真正的普遍原则。

例如，你们可以指出，用手掐死不喜欢的人也是随意处置自己身体（手）的一个例子，而你们的对手一定不会同意你们拥有掐死你们不喜欢的人的绝对权利。

四、对论题反驳的考察

在论文的这个部分，你们要设身处地地站在反对者的立场，试着弄明白他们可能对你们的论题提出什么反驳。这里使用的技巧与我们前一部分刚刚考察过的完全一样：例示、一般化、反例、反例示，等等。这个技巧——这个技巧很难——就是尽可能提出最有力的反驳。不要只提一些谁都能推翻的软绵绵的反驳意见。

五，对反驳的回应

最后，在想出了一些极好的反驳之后，对它们作出回应。你们又要再次使用前面讨论的论证技巧（注意，你们论文的绝大部分——三、四、五部分——都由论证构成，这就是哲学的全部工作）。

现在，你们已经完成了论文！你们陈述了一个论题，分析和解释了这个论题，论证了它，考虑了对它的反驳，并作出了回应。这就是一篇哲学论文。并不是那么难，是不是？

顺便一提的是，注意，这个方法能告诉你们把哪些材料放进论文，放弃哪些材料，下一步该做什么，以及什么时候完成论文。你们是否应该引用事实？引用——只要它能加强你们的论点或削弱对方的反驳；否则，不要引用。论文是否应当有脚注？嗯，如果你们引用了事实，在脚注里说明你获知这一事实的来源（除非它众所皆知，谁都知道。比如，如果提到美国首都华盛顿，那就不需要加注）